可憐落魄人

〈可憐落魄人〉（或稱〈可憐的落魄人〉），台灣國語民謠，被普遍認為起源於林班地。歌曲自1980年開始在台東傳唱，隔年卑南族歌手陳明仁將其灌錄專輯後風靡全台。據估計總銷量超過一百萬^[1]。由於歌詞內容較為直白，歌曲一度遭行政院新聞局所禁。雖然遭到政府查禁，此曲仍於民間廣泛流傳，是較早進入台灣主流音樂界的原住民歌謠^[2][3]。

20世紀中葉，中華民國政府開始經略龐大的山林資源。在管理上，有一種專門劃分森林範圍的單位稱號，叫「林班地」。此時，許多希望獲取現金改善生活的原住民受雇進到林班，成為林班工，成員包括男女青年或少年以及壯年人。身處在遼闊的林班，離家遙遠且資訊封閉，林班工下工後便聚在一起，圍火哼吟，一搭一唱，宣洩工作的苦和對親人的思念，所謂的林班歌於焉誕生。^[4][5][6]

這首歌的詞曲作者普遍被歸為臺東知本部落卑南族人高子洋（本名高飛龍）^{[註 1]}，他曾於15歲逃學到臺北當油漆工，因思念家人寫下第一首創作曲〈涼山情歌〉，隔年因家庭變故退學到雙流林班工作。1973年，正服兵役的高子洋與親友聯合成立一個愛心互助會，並寫下〈我們都是一家人〉與〈那魯灣青年〉、〈團結在一起〉三首歌，然而發表後不久就被懷疑有結社目的而被處以嚴格管訓，退伍後又遭誣陷為「地方首惡分子」而判處2年10個月徒刑。他稱這首歌是他刑滿出獄後於1979年寫下。^[8][9]:272

1970年代末，由泰安卑南族歌手鄭曉玉灌錄的版本已在台東流行^[10]，但當時這首歌還沒有正式歌名，人們多以其中的歌詞「你可以玩弄我」稱呼之。^[9]:290

1980年，陳明仁於一次豐年祭晚會上聽到外甥唱這首曲子，覺得好聽，便帶到其駐唱的臺北西餐廳演唱，結果得到現場觀眾的熱烈回應。同年底，星華唱片開始為陳錄製首張個人專輯，他便向老闆提議將此歌一併錄進去。後來老闆就將這首歌取名為「可憐落魄人」。該張專輯於1981年初發行，叫作《可憐落魄人·岸壁の母》，以卡式和匣式錄音帶形式發行。這首歌是專輯中少數的華語歌，採用當時流行的那卡西風格。^[10][9]:290

隨著專輯發行，〈可憐落魄人〉成為臺灣1981-82年的熱門歌曲。據報載唱片與錄音帶總共賣出70萬張（卷），且各地的夜市、唱片行、歌廳均會播放。^[1][10][11]唱片公司因應歌曲走紅，把它收錄進合輯，許多歌手和音樂人也紛紛推出翻唱版本，其中知名度較高的包括沈文程（1983年）、高勝美（1987年）。^[12]

當時，行政院新聞局實施歌曲審查制度，規定唱片歌曲須事前送到該局廣電處審查，通過後方能出版和在廣播電台播放，但〈可憐落魄人〉並未送審而由業者自行出版，在走紅後始被新聞局以「違反善良風俗」、「猥褻粗俗、兩性關係隨便」等理由所禁^[11][13]。

陳明仁在此之後得到「落魄歌王」的名號，並接連推出數張專輯，部分有收錄〈可憐落魄人〉^[14]。1996年，他與泰雅族歌手吳廷宏組成北原山貓樂團，亦重新詮釋了這首歌。^[10]高子洋日後也繼續從事音樂創作，很多同〈可憐落魄人〉一樣由陳明仁錄製和代唱，然而他表示陳始終不願付其版稅，而他早期作品也屢被盜用、轉賣，以致常被誤認為他人所作。^[1][9]:273

1984年6月，陳明仁參加為海山煤礦事件募款的「為山地而歌」音樂會時，有演唱〈可憐落魄人〉^[15]。

2019年5月27日，新北市長侯友宜接受上任後第一次總質詢，無黨聯盟議員馬見穿著原住民族服飾及紋面演唱了〈可憐落魄人〉。他表示，在聽這首歌時，應把歌詞中的「你」當作政府或主流社會，「我」代表原住民，聲稱要藉此展現原住民族人在整個歷史脈絡所創下的傷痕，並呼籲侯友宜重視選前對原住民的承諾。^[16]

〈可憐落魄人〉在過去社會普遍被視為「歪歌」，或被貼上低俗的標籤^[17][15]。

社會學者李明璁認為，〈可憐落魄人〉表面上道盡一個任人隨意玩弄的人的心聲，也有一種「來吧，輕賤我吧」的墮落，但這樣自甘於不平等的觀念，其實正凸顯、諷刺原住民長期被主流社會欺壓的現況。^[17]李明璁以「將計就計（making do）」的概念，解釋這樣的自我貶低實為弱勢族群嘗試翻轉權力的手段。他表示，〈可憐落魄人〉看似被動、卑微，但歌詞中的主角好像在說，「就算你這麼瞧不起我，但我要告訴你，我有一種比你更強的韌性」，所以經歷了種種對待，最終都可以站在高位，綜觀全局。^[17]

在2023年的電視採訪中，陳明仁對「歪歌」的說法不以為然，稱：「我覺得如果你生活在很正常的生活裡面，它不是歪歌，你可以戲弄我，這自己愛的人忽然去愛別人 ，說好啦你可以戲弄我沒關係啦又要報仇啦什麼的會這樣想，也可以利用，但是呢我們總是要見面，你不能說拋棄我了以後就不管我對不對？我們見面還是要說哈囉對不對？」^[3]

以下列出歌曲各版本，部分資訊引自臺灣流行音樂資料庫。

1. ^ 考量到林班歌的集體創作的性質，〈可憐落魄人〉的真正原創者可能不是高子洋。高子洋也曾表示，許多歌曲他雖掛名詞曲，其實是集體創作的林班歌或傳唱歌謠，他只是紀錄和整理者而已^[7]。而根據陳明仁回憶，這首歌的「你可以玩弄我，你可以戲弄我」一句最早出自其家鄉知本部落一群放牛的少年朋友之口，他們哼唱的許多歌曲都是從林班學來。